赤欲千金酒

微博:缺杏公子鸩。文笔粗糙,流水账,墙头众多,都爱就完事了。另外,婉拒肖战和魔道粉谢谢。

沉醉负白首

   拍毁天灵倒下的时候,非常君脑海中突然闪过很久之前的一个画面。

   那天的风很轻,似有旭阳遮云,又似只有湛蓝如练的天空。他坐在庭院的石桌旁看书,粉色的花瓣掉落到冰凉的石桌面上,被风卷起飘到泥土里。

   习烟儿端着刚泡好的茶走到石凳旁将茶盘放到桌子上后软软的喊了一句觉君。

   他轻轻应了声。手中的话本恰好翻篇,新的一页上正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为恶之人死后会入十八泥犁,并在阎王殿上审判其罪愆,最后决定经受何种惩罚。

   习烟儿见他看的专注,便好奇的问他在看什么,他看着一脸懵懂的小童,状似苦恼的叹了口气:

   习烟儿,你的觉君死后若是入了地狱可怎么办才好?

   红发黑面的童子歪了歪头,头顶的冲天啾颤了颤,面上一派天真自然:

   地狱,是很可怕的地方吗?

   他被这个问题问的有点迟疑,在世人眼中地狱自然是可怕的所在,但在他非常君眼里却不值一提。

   然而不等他回答,小童便将手中热茶递给他,很是认真的回:

   如果觉君害怕,那习烟儿一定会去找回觉君,把觉君带回人间。

   他一时怔然,心想:

   人间,又何尝不是另一处地狱呢。

   但稚子热诚,其心纯粹,让人侧目。

   最后他只是笑笑:不愧是习烟儿。

   仔细想来,若真有那么一处轮回之境,他怎么也得遭受下油锅,刀山火海,抽打一系列折磨方能饮下那一碗孟婆汤。

   但非常君之路途,早已比这些刑罚艰难痛苦数百倍,又怎会畏惧。

   在黑暗中浮沉了那么久,心可还会向往光明?最后的意识只挂念一人,只盼望他能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然而耳畔风声猎猎,睁眼所见,不闻万鬼哭嚎,不见岩浆血池。足下之阶高不可攀,如烟似雾的云层叠嶂。

   非常君忽而想起降生时对人世的第一印象,从来初识不知五感,不辩色彩,不明善恶;尔后有声,初时哭,后有笑,知悲喜,知苦乐,人之一生,不过如此轮回。

   非常君当然也是人,所有世人的情感他亦有。端看眼前的云阶没入云层,周围一片空白,如同尚在母胎里孕育时一般给予无限包容。

   天地只剩下一片寂静,非常君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若这是通行九幽地狱之路,未免也太过舒坦。

   他之身已死,魂却未消散,不入轮回,到达此地,也不知又是怎样一段路程。

   只因无所挂碍,这前行的步子便迈的轻易,随着一层又一层的阶梯,沉寂的心渐渐苏醒。

   非常君停下脚步,回头遥遥望向来时的路,已被云层遮盖,却是再无路可退了。一声轻笑惊破云层,也不知是笑自己亦或这变调的结局。

   他也不知自己走了几步路,上了几层阶,只觉得转瞬而至,却又好像经过了漫长岁月,那些恩怨纠葛远了,淡了,散了。

   直到前方已无阶梯,只剩一片广袤大地。入眼所见巨大的石岩插入土中,不见方圆,浑然天成,上书二字:仙山。

   非常君忽尔心净澄明,有关仙山的一切自脑中纷沓而至,原来超脱躯壳,灵魂亦有如此之处得以休憩。

   过往种种如梦似电,仰天一望,由云汇聚的偌大屏幕正在上演新的一幕江湖风雨。非常君在人世的一切随那飞溅的血花落入尘土,又被掩埋。

   再往前迈上几步,只见入口之处有一方书桌,一个人影,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名紫袍金冠的文雅之士撑额假寐。

   非常君自觉的走到桌前,轻轻叩了叩桌面,紫袍人醒的也快,睁眼时似有一瞬机锋,却又消失在那眨眼的水光中。

   他在看到非常君时脸上是未曾掩饰的惊讶,而后被漫不经心的动作掩盖。被厚重衣袍遮掩的手伸出随即往空中一抓,手心便多了一块木牌。

   无衣师尹将木牌递给非常君:

 “这是你之住所号码牌,只需用少数功力催动它便会生出牵引带你前往.“

   非常君点点头道了声谢,无衣师尹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似是有话要说,随后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

   非常君接过木牌仔细一看,上书正写着伍伯零拾壹的字样,看来这就是他的房间号了。手指轻点,一条无形的白色丝线飘涂在空中,直引向无知的方向。

   擦肩而过的瞬间,非常君脚步一顿:

 “你似乎认识我?”

   无衣师尹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天上的云幕:

 “最近你的出场率,很高。”

   他没说完的是,因为非常君风头正盛,仙山上设了不少私人赌局,赌他什么时候上仙山。

   无衣师尹也赶了个热闹,与枫岫赌了一把。结果他输了,现下才会替代枫岫在入门口接待上山之人。

   这个差事虽然轻易却实在无聊,除了打嗑睡消磨时间,他就只能看着云幕。这样一来,他对非常君的经历竟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非常君抬眸看了一眼云幕,上面出现的正是非常君死亡以后正道人马齐聚商量后续的画面。

   他只看了几秒就又垂下眸子:

 “如此,非常君先告辞了。”

   或许是因为这一抹明黄色的影太过孤寂,让无衣师尹无端想起大雪中茫然漫步的自己。他说了一句多余且突兀的话:

 “今日是两山交流日,不少仙山人员都前往隔壁游玩。你的朋友或许还不知道你上山的消息。”

   非常君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只轻轻说了句多谢,便沿着红线走入了仙山之中。云开云聚,最后又恢复了苍白一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无衣师尹看着消失的背影,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动,手指轻点,慢慢阖上了眼,时间还早,不如睡觉。

   非常君沿着红线指引的方向,步入了一条街景。原本的寂静便喧闹繁华的声音取代,恍若隔世般,各种美食的香味钻进鼻翼,竟尔弥平了一丝躁动。

   那些游乐山水,沉迷美食的日子虽有诸多算计,却亦真感快慰舒心。如今在处其中,竟又有了几分品尝的欲望。

   非常君在一个甜品摊驻足几秒,摊主正睡在躺椅上,脸上盖着话本,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摊前有个小木牌,上面写着:以酒换之。非常君初来驾到,两手空空,只能闻着糕点香味遗憾的离开。

   在观其他摊位,皆是以物易物。便干脆继续前行,只管先找到住所再说。穿过了喧闹的人间,远见一处平静的河岸风光。

   随风摇曳的柳絮,碧波微荡的水面,以及站在柳树下的两个人。

   一者从头到脚皆是粉色,双手比划着表达些什么。一着头戴黑色高冠手持羽扇满面春风。

   非常君脚步未停,路过刹那只闻一句带着怒气的沙哑嗓音钻入耳中:

 “枫岫!你不要太过分!”

   那嗓音如同被锯子切割的树木发出呐喊,又好像年幼的孩童丫丫学语般不清楚。

   非常君有些好奇的回头一瞥,只看到那手持羽扇的男人一把将有些单薄的粉袍男人抱了个满怀,神色满足又温柔。

   他似是贴耳说了什么,那粉袍男人脸上立时飘上一朵红云,随后将头埋在紧贴的胸膛处,停下了挣扎乖巧的窝着。

   非常君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收回了视线,继续沿着红线前行。陆续经过了几处地点后,他来到一处宅院门口。

   本以为这就是终点,却见门口号码明显与手中数字不相同。非常君原地观察了会,确认路线在宅院后面便打算绕过去。

    谁知刚挪动房屋一侧,那根红线就消失了痕迹,待重新站到宅院门口,那根红线又再次出现。

   他看了看眼前明晃晃写着生人勿近的宅子,又看了看那根固执的红线,咬咬牙敲响了这张大门。

   吱哇一声门响,一头水蓝长发,披着厚厚绒毛披风的棋者一脸冷漠的看着他,非常君脸上的恬静美好顿时裂开来。

   纵横子看到他倒是一点也不惊讶,甚至在瞄到他手中的红线以后主动側过身示意他可以进入。

   两人自是无话可说,但相识以来早有默契流转其中。非常君也不是骄情的人,既然主人家主动让路,他也就大大方方的进入了。

   行至庭院时,有一道粗犷的男声由远而近传来:

 “好友,有客人吗?”

   一刀斋在见到非常君时很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看向了非常君身后的纵横子身上,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会。

 “打扰了。”

   非常君想了想,主动开口:

 “在下非常君,初到仙山,由红线牵引前往住所。”

   一刀斋本也不是多话之人,再加上纵横子与非常君之间的恩怨。当下便只是点点头,径直朝着纵横子走去。

   倒是身后缀着的纵横子懒洋洋的回了两个字:“无妨”。

   非常君也不想继续尴尬下去,足尖轻点跃至屋顶便打算沿着红线跳下去离开。纵横子那如蛇吐信的嗓音又自后传来:

 “‘友情’提醒你,牵引你之红线的方向是由同居住之人所定。”

   言下之意,先他一步住在伍佰零拾壹的人是故意让他途径纵横子家,其中用心不可谓不深。

   非常君转身微微躬身,看着庭院中挺拔消瘦的人诚恳的说了句多谢,紧接着纵身一跃离开了。

   说起来自他踏入仙山,说的最多的竟是多谢两字。人死如灯灭,再生如轮回,果真没错。

   等非常君又翻跃了数座山岭,路过了好几处熟人门口以后,非常君对于自己的同居者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

   幸好仙山有明确规定不可动武,否则能不能全须全尾到达住处都成问题。最初非常君还会尴尬,见到的熟人多了以后他甚至可以挂着一抹笑意打招呼。

   途中也经过了庭三帖的院落,他并不在家。是命夫子开的门,老人家一向耿直,看到非常君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哼哼了半天最后丢下一句“改天找你算账”就直接回屋去了。

   等非常君终于到达木牌上所示的院落时已经接近黄昏,门是半掩着的。

   他打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地冥正在书上写着什么,头也没抬,手中笔唰唰直飞:

 “来了,你的房间在左侧。”

   非常君挑了挑眉,在原地站了会。见地冥仍专注于剧本便朝着左侧房间走去,又过了半个时辰,非常君自房间走出时,地冥还保持着见面时的状态。

   就在非常君思考要不要干脆回房睡觉得了的时候,地冥开口了,依旧是那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非常君,眩者饿了。”

   非常君无语的看着他,恨不得将金伞幻变出来,然后往地冥那张精致的漂亮的小脸蛋上狠狠拍打:

“习烟儿不在。”  

“你可以亲自动手。”

“你也不怕我把你毒死。”

   地冥手中的笔一顿,终于看向了昔日的好友。

   非常君并没有束发,黄白交错的长发披散着,就像闪闪发光的丝绸一般。没了那顶夸张的帽子,小巧的脸上那双暖褐色的眸子格外大。他穿着重逢时那一套拢着薄纱的袍子,看上去整个人有种脆弱感。

   地冥对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好笑,脆弱这两个字怎么看也跟人觉不相匹配。

 “你不会。”

   非常君没有说话,他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以前用越骄子的身份时和地冥说话便是绕来绕去的阴阳怪气,现在死了还要这么麻烦,他觉得累。

   于是他抬脚就准备回房,地冥却摆明了不想让他这么早睡:

 “待会天迹,君奉天都会过来。”

   这步子便迈不动了。

 “啊对,眩者还通知了庭三帖。”

   行吧,彻底没法动了。

 “厨房在哪?”

 “往里走右上角的屋子就是。”

   非常君撸了撸袖子准备给前来几个大怨种好好操作一番。

 “欢迎进入仙山,非常君。”

   非常君挽起袖子得动作一顿,朝着地冥所说的厨房走去。

    有风声捎来一声笑,融进升起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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